那妇人连连点头:“谁说不是呢,我们也是日日劝。只是那孩子钻了牛角尖,一时半会儿怕是想不开。”
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又对身边的几人感慨道:“说起来,我小妹这病,还算不了什么。”
“听说东都那位……唉,就是原本要娶郑家小姐的国公爷,陆国公,你们听说没?”
孟悬黎听到这话,表情没动,手指却顿了一下,算珠相撞,发出清脆的轻响。
另一个男子接过话头,语气带着几分唏嘘:“怎么没听说?那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,又是长公主和老国公唯一的儿子。”
“谁能想到,那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物,说没就没了。还有那个郑家小姐,这还没过门,丈夫便死了,实在是可怜人。”
妇人附和道:“可不是嘛。听说他是旧伤复发,病了好一阵子,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,就这么没了……唉,真是命数多舛。”
“所以说,这人呐,甭管生前多风光显赫,到头来……不过是一死。”
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,孟悬黎没有听清。她知道陆观阙身上有伤,也知道他命数不久,但没想到会这么快。
孟悬黎眼前浮现黑雾,指尖滑动,“哗啦”一声,旁边的酸枣仁被她碰翻了。瞬息间,褐色的细小果实洒落柜台,甚至还滚到了地上。
“娘子。”暗香惊讶,连忙上前。
立着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,停下话头,愕然回望柜台。
孟悬黎深吸一口气,垂下眼帘,语调低平:“抱歉,手滑了。”她蹲下身,和暗香一起,默默地将酸枣仁捡回来。
那妇人见状,以为她是怀有身孕,听不得怖人的事,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议论下去,便尴尬道:“没事没事,掌柜的您慢点,别着急。”
孟悬黎站起身,缓了一会儿,将包好的药材递给那妇人,温和道:“夫人拿好,按方煎服即可。若有不适,还需及时就医。”
那妇人付钱道谢后,拿着药离开了药铺。
孟悬黎见后面还有人,便招了招手,对暗香道:“我身子有些不爽利,你先看着铺子。”
暗香心知肚明,点点头:“娘子去后院歇歇,这儿有我和扶摇。”
孟悬黎“嗯”了一声,缓步来到后院,拾了把椅子坐下。
她记得陆观阙去燕京找她的时候,染了时疫,当时太医说他活不过三年。皇帝让他去边关援兵,回来的时候,落了一身伤。后来,他为了救她,中了箭毒,几乎活不下来。
可这些……他都扛了过去,身子也恢复的不错,为何好端端的,就死了呢?
难道,真的是旧伤复发吗?
孟悬黎轻微摇头,她不该被这些想法所困扰,或者说,不该被陆观阙所困扰。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,如今他是死是生,关她什么事?
旋即回过神,他已经死了,她告诉自己。
孟悬黎往后靠了靠,闭上眼睛,蓦然想到从前,她坐在他身上,威胁问他:“陆观阙,你最怕什么?”他神情柔和,眼睛亮亮的,对她说:“我最怕失去你。”
当时的她,是真的爱他。可现在呢?他抛弃她,他人也死了。
这应该,也是一种报应吧。
孟悬黎深吸一口气,睁开眼睛,凝视着树影,没有丝毫波动。
前尘旧梦,爱恨痴缠,纷纷扰扰,也该随着他的死亡,烟消云散了。
良久,她缓慢站起身,走到柜台,见天色已黑,露出笑容:“收拾一下,准备打烊吧。”
十月,秋意渐深,百卉芜谢,金黄色的银杏叶片片掉落,铺满了皇宫御道。
紫宸殿后殿,门窗紧闭,隔绝了秋阳与秋风。殿内弥漫着浓郁的酒气,没人敢上前打扰。
皇帝萧廷身着素服,未戴冠冕,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束着。他独坐软榻,握着白玉酒杯,目光落在远处的灿烂中。
萧廷刚办完陆观阙的丧仪,按国礼风光大葬,追封、谥号一样不少。朝臣们或真或假哀悼后,一切又平静了下来。
但他知道,自己手中最利的那把剑,没了。
萧廷仰头灌下一杯酒,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一次见陆观阙的画面。
“你疯了不成。”
萧廷震怒,几乎要将热茶泼在他脸上:“你忘了郑婉若当初是怎么害你,怎么害孟悬黎了?你现在身子刚好,你居然说要娶她?”
陆观阙跪伏在地,声音低沉:“臣意已决,求陛下成全。”
“理由。”萧廷逼问,“你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。”
陆观阙沉默了片刻,直起身,平静地说:“郑老将军年迈,只有一女。臣愧对郑家,况且,臣与孟氏……性情不和,早已签订和离书,只是未曾张扬。如今臣病体初愈,府中需要人主持,郑小姐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这借口何等牵强,萧廷一个字都不信。他了解陆观阙,这家伙骨子里比谁都执拗,认定的人和事,就没有办不成的。陆观阙若真对孟悬黎无情,当初就不

